济源领养猫狗朱坤妻子的别样故乡情

妻子的别样故乡情

朱坤

2018年7月末，暑假正在进行中。按照我和妻子年初制定的计划，同时也是为了完成她的一个多年的心愿——回河南老“家”探亲。这个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家，它是妻子的第二故乡。时隔三十多年，那里的窑前烟火升，那里的十里飘果香，那里的槐树月下明，一直是妻子脑海中挥之不去的原风景。今年暑期我的时间也作了相应调整，只是稍微准备了一下，设计好路线，就带着两个儿子出发了。

妻子的老“家”在河南省焦作市下辖的一个县级市，叫孟州市。它位于太行山之南，黄河之北。虽名不经传但也底蕴丰厚，有韩愈陵园、古周城等历史遗迹。是所谓的“郑州——焦作——济源——洛阳一小时经济圈中心位置”。妻子从小生活在孟州市槐树乡汤庙村，在那里度过了难忘的五年光阴。当时她家姊妹众多，精明能干的岳父为了再要一个男孩子，巧妙地躲避乡里计生人员的追击，举家从苏北农村挺进中原，几经周折，最后落户此地。庄里有户好心人家收留了他们，给了在当时条件下最大的人力和物力支持：帮助找户窑洞和院落，解决了住的问题；给岳父介绍零工，让生活有一定的经济来源；鼓励妻子她们上学，学知识学文化……。更为重要的是，当时的计生政策全国一盘棋，甚至河南尤甚，农村是计划生育政策落实的第一线。这户姓赵名海疆的叔叔一家白天给打掩护，抵挡各方压力，晚上给送干粮用于充饥。据妻子讲，赵叔叔每天晚上来的时候都要递暗号，先咳嗽，后往窑洞里扔石块，确定周围没有人后才叫门，要知道人心隔肚皮，身在异乡，被举报告发完全是可能的，罚款是一方面，主要的目的达不到了，一切都是瞎子点灯——白费蜡。赵叔叔一家在当地可谓人缘极好，也有威望，几年下来居然平安无事。赵叔叔家的婶子也是个善良朴实的人，视妻子一家为亲人，有好吃好喝的先给她们吃，自己的两个儿子却排在最后。可惜因病于早些年去世。赵叔叔性格开朗坚强，人也非常能干，曾担任过乡镇企业的厂长，年轻时天南地北的跑，是个吃过苦受过罪，见过世面的人。岳父在心愿达成后，又率家回迁，斗转星移，世事多磨，转眼就是几十年，双方子女俱已成家立业，人到中年，我也有了两个孩子，大儿子即将大学毕业，小儿子马上也要上初中了。我唯一的小孩舅取名叫孟槐，顾名思义，就是纪念自己的出生之地，今年也三十多了。有时我就展开想象，在黄河古道边或是孟州某一条乡间小道上，一位中年男子怀抱幼子，携家带口艰难行走，汗水打湿了薄衫，苍黄的脸上写满疲惫和悲壮。这是很令人感动且具有象征意义的一幅图景，也是充满希望的人口大迁移。尽管三十年后这一饱受诟病的计生政策已不复存在，但在那时却是一个没有男孩子的家庭最大的使命，岳父的使命是完成了，但那个时代也结束了，这不能不说是一种悲哀。之后两家的联系断断续续，但仅仅是相互之间的电话问候，没有实质性的互动和走访。妻子很早以前就有回去探亲的想法，但始终没有成行，这也成了她心中打不开的结。直至2018年春节，赵叔叔一家四口千里迢迢开车来到邳州，多年封存的记忆之门才轰然打开。相聚的几天里，两位老人彻夜长谈，雄鸡唱白天下方才罢休。要知三十年前，二老正当壮年，相见恨晚，分外投机，现均已古稀，满脸皱纹，华发丛生，令人不胜唏嘘。赵叔叔家的二儿子叫赵发展，家在郑州，是一家电脑科技公司的高管，这次他也来了，恍惚之间，幼时的玩伴也已中年。据妻子讲，展哥小时候很调皮，成绩也好，属于活泼好动型，在他家一起做作业的时候曾因一块橡皮争的面红耳赤。来岳父家的当晚展哥一醉方休，率真坦诚的个性一览无遗。之后的几天，一家人围炉畅谈，重温往事。这才知道婶母前几年因病去世后，赵叔叔一直住在老家孟州，守护老宅，侍弄几亩苹果园。两个儿子（还有一个大哥叫赵旭生，家住济源市，在新疆工作，这次没有随行。）接他到城里享福他也不肯。故土难离，老人的心情子女都能理解。就这样不知不觉，几天的光阴转瞬即逝，离别的时候妻子居然难过的哭了。当时妻子就和我约定，暑假期间，抽空去趟河南，了却一桩多年未了的心愿。我欣然同意，于是就有了这次河南孟州妻子的第二故乡之行。

按照事先的约定，我们的首站是郑州。前来接站的是展哥，他的家就在市区，我们先在他家打尖，然后一起去孟州。展哥前几天刚从老家回来，为了给我们带路，不得不请了几天假。我知道此行是挺麻烦的事，也就用不着过于客气。当晚住下，次日一早，展哥带我们吃完烩面就出发。郑州距离孟州一百多公里，一个多小时的车程。沿途的风景很美，也很有地域特色。河南是龙的故乡，也是华夏文明的发源地。在古代中国，一直是政治、经济、文化和交通中心，先后有二十多个朝代建都或迁都于此，有“天下名人，中州过半”之说，著名的有老子、庄子、韩非子、杜甫、白居易、刘禹锡、李商隐等，真可谓星光灿烂。两个儿子也兴致勃勃，睁大眼睛看着窗外。小儿子晕车的毛病也没有了，问这问那，不亦乐乎。我笑着说：看来这趟真的没白来，不光晕车的毛病治好了，还能学到课本上无法学到的知识，这就叫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啊。我同时还注意到这里的交通非常发达，且基本都是柏油路一直通到乡村。快到汤庙村的时候，展哥提议先到黄河边去看一看，去领略一下她的雄浑和壮丽。车子一拐，前面就是一条拦河大堰，将车子停好，下堰步行五六百米就是黄河边上，有一条沙石路直通到跟前。路的两侧都是青青的庄稼和成片的花生地，居然还有一个看瓜棚在田野里孤独地守望。据展哥介绍，多少年前，脚下的这块土地原来就是黄河的中央。后来由于生态环境的恶化等因素造成水的干枯和断流，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眼前的黄河之水犹如万马奔腾，极目远眺，仿佛来自天上。由于是中午，且天气炎热，周围几乎没有游人，两耳听到的是黄河的巨大咆哮和轰鸣声，让人的心中油然产生一种敬畏。

车子继续在平坦的乡间道路上行驶，浓荫深处，几处红墙瓦舍掩在其中，路旁还有许多废弃的窑洞被树木所遮挡，成为鸡猫狗兔嬉戏的乐园。这些中原农村的场景，原始而传统，和我遥远的乡村记忆高度契合。终于到了赵叔叔的家，就在公路边，典型的农家小院，院墙外栽满果树，三两邻舍，错落有致，交通非常方便。他老人家及展哥家的嫂子和女儿佳音早已在家里等候。见面握手寒暄，小院顿时热闹起来。水果和点心摆满一大桌，庭院内外干干净净，看得出赵叔叔他们为迎接我们的到来，做了大量精心而细致的准备工作。小儿子和佳音年龄相仿，不一会儿就熟悉了，在开心的聊着他们共同感兴趣的话题。妻子和我则在赵叔叔的带领下参观当年岳父安家落户的窑洞旧址。也就是妻子魂牵梦绕的“家”。旧址距离赵叔叔家大概二三百米，是一处偏僻幽静之所在。窑洞早已废弃，里面深黑，蜘蛛网遍结洞口，周围是成片的庄稼地和苹果园，远处就是被绿色植被倾覆的丘陵深壑和巍巍太行山。在旧址不远处，就是妻子当年识字学习的教室。只是年代久远，早已看不出它的原貌。赵叔叔家的苹果园也在附近，这里靠近黄河流域，土质优良，日照充分，苹果的含糖量很高，是远近闻名的好果种。妻子对这里的环境居然还有些印象，高兴的问这问那，就像回到了从前，那时的她，扎着马尾辫，背着小书包，哼唱着小曲去上学，无忧无虑地渡过了这段童年时光，她不需要知道父母的肩上承载着多大的力量。多少年以后，她作为两个孩子的母亲来到这里，感恩与亲情，时间与空间，回忆与永远，在一霎那都聚合到了一起。

接下来的几天里，妻子按照计划拜访了当年对她很关照的语文老师——宫老师。宫老师住在附近的邻庄，已经六十多岁了，满头银发，看到妻子，一眼就认了出来，连声招呼妻子的小名，还对当年的印象记忆犹新。说妻子小时候很聪明，想认她当女儿的，可惜未能如愿。她还拿出自家栽种的苹果让我们捎带回去。妻子告诉她自己也是一名教师时，宫老师满脸欣慰，连声说“好好好，咱们是同行啊”。和宫老师惜别后，妻子又来到庄后婶母的墓前祭奠。在妻子的印象中，婶母勤劳、善良，可惜生前未能见上一面。妻子在平时为人处世方面是个懂得感恩的人，这也许是她在幼年受教育的时期被这些长辈们长期熏染影响的缘故吧。我们又来到汤庙村村部，看到这里也在搞美丽乡村建设。新的居民点和村部连在一起，外观整齐漂亮，设施齐全。看得出整体的协调和统一性。任何一个地方的发展，自然资源和生态环境的保护是第一位的，这个不起眼的村落，也在营造自己的软实力，两者相得益彰，散发出古韵和现代气息水乳交融的独特魅力。后来又到了镇上，远观古槐，数百年风雨风姿依旧，状如虬龙，盘根错节，仿若神灵，保佑他乡异客平安离归。

临别前的一天，赵叔叔和展哥一家又陪我们前往小浪底水利枢纽工程景区游览。那天天气炎热，赵叔叔陪了我们走好多路，汗流浃背，让我们非常感动。小浪底枢纽工程是黄河流域上的大手笔，大动作，是伟大的人造工程。她有效地控制了流速，最大限度地造福人类。站在正在泄洪的大坝前，再瑰丽的想象也不及它的万分之一。飞溅的流沙扑满全身而浑然不觉，游人如织，尖叫呐喊声此起彼伏，黄河正以她的慷慨和激昂表现出雄浑而壮阔的一幕。此刻，我想起香港艺人杨培安的那首《黄河长江》之歌：……发源自巍峨的山上/卷流下雄伟的青康藏/轻拂过中国的心房/直奔向洞庭的夕阳/我泪水从那天上来/狂喷下河套的色彩/用胸中殷切滚烫情怀/挥洒我莫名的无奈……。音如天籁，荡气回肠于九天之外。

相聚总是短暂，离别终归到来。在孟州的几天，老人家忙前忙后，展哥一家全程陪同。给他们带去了非常大的麻烦。妻子的心愿已达成，也该回去了。在泪别赵叔叔后，展哥又驾车带我们去了嵩山少林寺和洛阳龙门石窟等地。两个儿子兴致一直很高，这样的暑假生活，正是他们想要的。离开郑州的当晚，展哥给我们买了一大包的零食和当地特产，让我们品尝和分给亲朋好友。引用展哥的一句话就是：“带得走的是礼物，带不走的是思念；载的起的是物品，载不起的是亲情！”。在满满的感动和依依不舍中，我们于次日当晚返回邳州，给这次河南寻亲之旅画上了圆满的句号。

毋庸讳言，我对山川河流及远景的热爱，不亚于小儿子手中新奇的玩具。这次的远行，是和妻子情感共鸣的表现形式之一。这种感受，不会常有，应该也不会再现。从深的层次讲，这是一个时代背景下社会变迁与发展所带来的人与人之间百味故事的浓缩，里面有许多往事值得回味，也有好多人走进生命里。我在亲眼见证这跨越三十年历经沧桑弥足珍贵的人间真情的同时，也丰富了自己的人生和情感经历。还有，这中原大地上传递来的尘土气息是那么的亲切和张扬，人性的真善美蕴藏其中，令人窒息不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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