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岛墨香斋起名馆散文新作甜锥椎儿

◎墨庆利

花甲将至，人，总爱回眸往事；而在满满当当的童年记忆里，也从来都是“不负如来不负卿”。像我们这些六零后、七零后们的花样童年，哪个不是从物质相对匮乏的岁月中一路走来！

在缺少高规格精致玩具、也没有什么高级别精美零食的年代里，常常饥肠辘辘的我们仍然过得晨昏偕忘，玩得充实开心，活得有滋有味。虽然没有什么玩具，但我们可以完全按照个人的瑰丽想象，亲手设计亲手制作出自以为美的“乐器”来，如柳笛柳琴，竹箫竹龠；虽然没有烹饪爆炒的各类零食，但我们完全可以踏遍土冈，吃遍满坡遍野的野菜野味，如甜瓜甜枣，榆钱槐花。那时的“零食”，绝大多数都是大自然慷慨无私的解囊馈赠！

老天爷饿不死瞎眼的鸡。灾害时期，如同母爱一样海纳百川的大自然，以其包罗万象的植物块茎和果实，看顾着，垂怜着，庇佑着，惠及着当年的我们这一代人，并且几乎做到了有求必应，毫不吝啬，大度之至。是它，不仅满足了我们的肠胃和裹腹之求，也无偿地给予了我们灿若星辰的童年记忆！

甜锥椎儿啊，您分明就是我们童贞童年世界里的一份美极最爱，是我们的情愫依赖依恋的一颗小甜心！

甜锥椎儿啊，在我们当地，人们总爱亲昵地称您为zhui zhui'r(一般词尾带“儿”，儿化韵，表喜爱)。这是父老乡亲对您暖风扑面的醉美称谓，也是童年少年的我们对您最准确的高频呼唤。

您，仿佛是对一双同胞姊妹的爱称；您，宛如是对一名牧羊少女的梦寐轻唤。在这个名词里头，满满的，都是无限的爱；深深的，都是别样的情！

其实吧，在有的地方，关于甜锥椎儿的叫法五花八门。有叫毛针、甘草、刺丫的，也有叫毛针针、毛毛撵、毛毛牙、毛毛尖的；还有称茅迪菇、茅花杆、毛簪儿的，还有坐标湖北大冶的朋友管它叫“茅根”。更有的地方叫“苠子”。小时候，这种“食品”谁不经常吃！可惜的是，大浪淘沙，似乎现在觅不到她了。

据说，在湖南，这种取名叫苞茅草的东西，竟是用来做祭酒用的无上佳品呢；在春秋战国时期，它更是一种难得的皇苑贡品。看似极其平淡无奇的河滩植物，竟有着如此非同凡响的政治内涵和特别深远的时代意义，的确是如同山葵和藏红花一样价值昂贵的植物名品哩！

我们管采集甜锥椎儿叫抽茅芽。这是最富有诗情画意的时刻。在一望无际的沙河滩上，甜锥椎儿初生叶芽后，正处于花苞时期的花穗，味甘、性寒，对归肺、胃、膀胱经有凉血止血、清热利尿的特殊功效。象热病烦渴、热淋涩痛等病症，亦可服用它。而脾胃虚寒的人们，一般不适宜食用甜锥椎儿。因为这会加重脾胃等不适症状，不利于恢复身体健康。

“三月三，茅芽尖。”采集甜锥椎儿，须趁早，趁菅草短露、锥尖正嫩，此时的锥锥儿汁水正足，甜分正多，养分正高，甚至于包含了一股子软绵绵的奇香。如果你采食的锥锥儿正值“中老年”时期，那么就有点老，吃起来就干柴干草一般，丝丝缕缕，牵牵连连，既没有甜味儿，也没有水分，跟棉絮似的，难以下咽，很不好吃。当年，提着书包上小学的我们，只要谁的手上有这么一大把，那绝对是整个班级里最靓的仔、最美的娃、最幸福的宝！

不过，大人嘱咐最多的，就是甜锥椎儿吃多了的话，会流鼻血；拉屎困难的情形，偶而也会发生。

对于大人们的烦烦扰扰，唠唠叨叨，我们小孩子们不以为然，才不管不顾那么多呢。那个时候，丰富的零食取决于生于野外，采于野外，食于各处。还不花一分钱；而且是绿色，环保，无害，纯天然，远远胜过现在的农药残留。更何况现在孩子们的种种零食，基本上都取决于人民币的多与寡。既浪费了钱，食用的东西还都是一些由科技与“狠活”联手合成的“半成品”。

这比起我们小时候焖红薯、烤花生、烧雀子等“牙祭”来，真得不堪想象。譬如甜而又嫩的野生锥锥儿，就经常抽来吃。有时一整天寻在河滩，找在野外，剥在土冈。找到了，就拔着吃。连同童年的回忆，一起吃入人生的感悟和史册中。由于抽得多，为了延长时间吃，我们便让大人们给贮藏起来，以备不时之需。

啊，卟卟嘀(甜锥椎儿的乳名)，你这凡夫俗子的爱物。儿时的穷，使得我们在物质上，热衷于物尽其用，零距离切近彼此的空间距离。只要是本地有的，啥样的野菜和野果，我们没有频频吃过和美美享受过呢！

啊，满口的甜味，儿时的最爱，我生命春天里的小甜心。说掏心窝子的话讲：即使天老地荒，岁月如流，我又怎么能遗忘您的大成和功绩呢！

现在，城乡社会主义0现代化建设的步伐和速度愈来愈快。一夜之间，一吻之间，沙滩变成了农田，河边建起了楼房，附近修成了马路。令人可悲的是，甜锥椎儿的生存空间被挤压得愈来愈狭小。在好多地方，在我们这里，甜锥椎儿的踪影早已变得愈来愈稀奇罕有，甚至消失不见了。可是，在四十多年前，何尝不是满目“萋萋芳草”，葳蕤锥锥儿！何尝没有那根部发白、顶部沁红、色相俱佳的玲珑之态！

啊，我的亲亲zhui zhui' r！

啊，我的最爱——甜锥锥儿！

可如今，除了绿麦，就是翠树。举目四望，“天低吴楚，眼空无物”，岂不令我们感到茫然而无绪。唉，让人到哪里去寻觅，去采撷，去亲近您——甜锥椎儿们的美丽与芬芳呢！

此时此刻，树木葱茏，艳阳初照，正值大自然百卉盛开、万紫千红的春之末；而我的生命之春却又何处安放？我们的人生之春又将何栖何托呢？

哦，我的密友甜锥椎儿！

对了，你本属于普普通通的一种野草。在家乡，亦多称您为菅草。可我一直都在坚信“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你，生生不息，青春永恒！

再后来，每当我一次次地回想，一遍遍地遥望，你的面影却总是显得那么青春甜美，却又那么苍老枯涩！哦，那一段段充满锥瓤绵香的青葱岁月，时而逼真清晰，时而又依稀模糊！

小心肝似的甜锥椎儿们哪，你这小时候惹我爱让我怜供我常吃的“美食”“佳肴”！曾在几回回的梦里，我攥拳发誓：即使是拼多多网购，即便是觅您到天涯海角，海角天涯，寻遍春天地球上的每一个角落，我也要拼力去找您，找到您，找回你。咀嚼。品味。遐想。追忆。儿时的热恋——恣意享受时的舌尖快意，香甜满口的嗅觉折磨。如果再烹上一壶煮了荸荠的“圣水”，那么，就美美哒痛饮窖藏的佳酿和初夏的新蜜来。

“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溯洄从之，道阻且长……所谓伊人，在水之湄。溯回从之，道阻且跻……所谓伊人，在水之涘。溯洄从之，道阻且右……”(选自《蒹葭》)

先秦佚名的这首一咏三叹的《蒹葭》，用露，用霜，用风，用水，为我们精心营造出了一种何等朦胧、清新而美妙神秘的意境，描绘出了一幅多么朦胧而又清丽淡雅的水彩画啊！然而，在我的心里，这繁密青翠的“蒹葭”，确乎一位娉婷袅娜的少女，正笑在“水中央”，正守在“水中坻”，正想在“水中沚”，摇曳生姿，顾盼神飞！

——不用问，这个少女有个诗意的芳名——甜锥椎儿。

2024，4，13于北京墨香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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