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人都喜欢养花吗吗行花街

●曾应枫

广州四季如春，素有“花城”美称。每年春节，花城十里花街人如潮，万朵鲜花喜迎春，民间谓“没行花街就等于没过年”。

广州古称楚庭，典籍载当地人“喜以花为饰”“彩缕穿花”。唐名相张九龄的“薄暮津亭下，馀花满客船”，写的是当年广州古芝兰湖（今流花湖到西华路西段一带）卖花的情景。后来广州便有了“花渡头”，花农从芳村等地坐渡船到广州卖花越来越兴盛，从“花街”演变成了“花市”。明清以降，“广州花市”成为闻名的“广东四市”（其余三市为罗浮山药市、东莞香市、廉州珠市）之首，影响甚广。到了清朝中期同治年间，一年一度的年宵花市规模形成，广州花市由各城门周边扩展至城内，并由单一的素馨、茉莉花等向多样化发展。辛亥革命后，老城拆除，花市扩展至广州城内的闹市一带，在藩署前的花市到双门底一带，成为市民过年时候最热闹的去处，最爱逛的年宵花市。

新中国成立后，年宵花市从每年的农历腊月二十八起，一连三天，直到除夕夜跨过大年初一的凌晨，花市才圆满落幕。20世纪80年代后，广州市分别在各区增设花市，中心花市仍保留在传统的闹市中心西湖路、教育路一带。那几天，交通封闭，搭上棚架，大马路就成了花街。行花街过热闹年，成了广州及珠江三角洲一带民众的年俗。

过年广州人都爱买花养花，我家也不例外。年前二十来天，父亲买回几个水仙头，用刀将其外皮剖开口子，放在盛满清水的花盆浸泡。为使水仙能应节开花，父亲下足心机，天气冷了，就将水仙拿出阳台见太阳；天气暖和，就将其放到阴处，放缓其抽芽生长。所以每年的春节，父亲泡浸的水仙花，总会应节而开，满屋清香。

令人难忘的是20世纪70年代中到80年代初，省市文艺家一众大家到作家陈残云家乡石马村的赏花雅集。那年头，他们相约在每年花市期间相聚赏花，吟诗作画。同行者有陈残云、秦牧、关山月、黎雄才、秦萼生、廖冰兄、杜埃、李门、韦丘、华嘉、李育中、陈芦荻、黄雨、曾炜等省市文艺大家，也有个别年轻人，画家林墉和苏华夫妇也参与其中。听父亲说，在每个年前一个充满阳光的日子，大家高高兴兴相约到石马村赏花，谈笑间，一张张众画家挥就的花鸟大画浑然而成，诗人、书法家们即兴吟诗、挥春。众大家留下一批字画，分派给当地群众，便欢天喜地托支梅花或桃花回家。此石马迎春雅集持续近十年，当年父亲欢乐地托支梅花回家的画面，一直定格在我记忆中。

这都是行花街的前奏，高潮是年三十晚除夕夜，一家人吃完团年饭，全家出动，行在热闹的花街上，人越多就越往那挤。先问问价钱，看见合心水的就与花农讨价还价一番，花农说“8元”，我们说“6元”，无论讨价还价，大家都是笑盈盈的。成交后，我们就把花枝高高举过头顶，继续行走。过年买盆金桔摆在家是大众需求，那一盆盆金桔既好看又能吃，寓意大吉大利，是家庭与商铺过年的门面，生意人喜欢选购一盆大朱砂桔，普通家庭摆的多是四季桔，过年观赏后还可吃。除了买金桔，还要买上一株大大的满是花蕾的吊钟花等，在客厅的大花瓶一插，过年那几天花蕾绽放，满堂生辉，寓意宏图大展。也有人中意买株大桃花，摆在家中既好看也有好意头。主妇们则多是挑些剑兰、芍药、鸡冠花等时花。总之，花街上的人都是喜庆的，一个个手捧着鲜花的人们与色彩缤纷的花市相辉相映，成为花城过年最亮丽的风景线。越到夜深，人越多，花街人山人海，人挤人、肩挨肩，弟弟小，父亲怕挤到他，便一下将弟弟扛在肩上，“骑膊马”的弟弟顿时成了花街的“高人”，脸上笑开了花。

一家人买到合心水的花，就打道回府。夜深人不静，马路上都是行花街的人。我拿几株长剑兰，哥哥扛着一株大桃花，弟弟拿着风车，爸和妈分别捧着芍药、鸡冠花等时花，我们一左一右，一前一后，簇拥着父亲大步走在马路上，一个个笑脸似在宣告：我们行过花街了。到家了，大家就把各色时花、盆花一一布置在厅堂，父亲将十几天前亲手浸的水仙隆重捧出场，水仙花开阵阵清香，整个家花团锦簇，喜气洋洋，大家都乐，我们把花市搬回家了。

花市年年逛，牌楼年年新。恍然间，数十年挥之而去，物是人非，我也荣升为奶奶级了，当年与父母全家行花街的热闹和温馨仍然定格在脑海里，我依然按照这传统年俗延续，每到年三十，吃完团年饭，与儿孙全家，一起热热闹闹地行花街。

2021年，广州“春节（行花街）”列入第五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代表性项目名录。其实，行花街民俗早已成为广州以至粤港澳地区的共享文化，在人们心里生根开花。

（曾应枫，系广东民俗学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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