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房养猫太脏平房往事我曾经亲手扔掉一只猫

都说，有的鸟不是好鸟，其实，猫也不一定只只都是好猫，但既然养了它，扔掉就是一种罪恶，事情虽然过去了几十年，每每想起来，仍然觉得对不起那只叫虎咪的猫。

那时我还住在平房里，小院中算上我家还有两户邻居，三家人处的跟一家子似的，几乎不分彼此，亲的不得了。

北屋正房住的是京剧演员张永禄大哥，那时已有天津七岁丑的名号了，唱小花脸的，跟大嫂子两人有个闺女，一家子因为有张大哥挣大钱，在三家街坊里算是富户了。

张大哥家喂着一只长毛粗尾巴的大狸花猫，老实粘人，人见人爱，人家养了七八年了，从不惹事生非，跑到谁跟前儿，谁都想抱到怀里撸两把，成了全院的宠物。

我和我爸我妈那会儿住东屋，我正上中专，住校，一礼拜才回趟家。

那年放暑假前，我在学校检了一只小黄猫，瘦瘦小小的，因为是别人扔了没人要的，饿的全身都软软的，尤为可怜。我立即就被它勾引的没了魂，抱起它来就不想撒手了，决定把它抱回家，反正有校车把我们送到市内，不怕带不走。马上找了件不穿的衣裳把它兜在里面，就一路抱回了家。

我爸一看也是大喜过望，扒开腿一看，是个小子，当即起了大号叫虎咪，意在让它长的壮壮实实的，跟个小老虎赛的。

从那天起，虎咪成了我家一员，三口人把它像祖宗似的供养起来，惯的没一点儿猫样。

对门儿西屋住着谢志强李秀明两口子，一儿一女俩小孩，虽说两口子岁数都不大，都三十出头吧，可俩人身体都不好，男人是胃溃瘍，女的是肺结核，还都做过手术，这么一来，虽说都上着班挣着工资，可因为老歇病假，拿不着奖金，所以生活总显得困难拮据，常常等不到开支，就得打北屋或我家拆兑个三块两块的，要不接不上碴儿，大人好说，俩孩子总不能挨饿呀！

话说我家虎咪一天天长大，也一天比一天壮实，一个暑假沒过完，它早已长成一只半大猫了。一身深黄虎纹短毛，浑身锃亮，小头小脸俩大支楞耳朵，透着聪明机灵，大长腿细尾巴，一付尖相，我们祖辈养猫，这只猫算是最难看的一只，不是那种有人缘的长相。但就这样，我们也都喜欢的不得了，谁让是自家猫呢，缺点在我们眼里根本就不算什么，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可这只臭猫是真不叫人省心，整天东家西家的乱窜，到哪儿哪儿惹事闯祸，到北屋张家，别看见人家狸花猫，看见就追着咬，还在人家桌椅板凳上扛爪子，抢人家猫饭，吓的那只老实巴交的大狸花猫躲在床底下一天一天的不敢出来，大夏天的，大哥大嫂子常把屋门关上，防着虎咪。眼瞧着街里街坊多年的交情受到影响。

开学后我回了学校，一礼拜才回趟家，每次回家，最不想听的就是北屋西屋到我家告猫的状，因为每次告完状，他们都加上一句说，要不是看大爷大妈的面子，这猫真恨不能打死它，太讨厌了！

那天也巧，我刚从学校回到家，就见西屋谢志强正大喊大叫的追着虎咪从西屋跑出来，我一眼就看见谢志强手里拿着一块牛肉，那块肉上沾满了炉灰，整个脏的都没法要了，摘不清洗不净的，不用说这又是我家臭猫惹了祸。

要搁现在，为了不让自家猫挨打，大不了拿钱再去买块牛肉赔人家也就算了，可那是六十年代，平时买点肉都得凭票定量买，而牛肉只有到年底才凭付食本供应每家五斤，上哪儿赔人家去？谢志强看我拦住了他，浑身哆嗦着跟我说，这是孩子爷爷刚托人从张家口私人手里弄到的几斤牛肉，都是花高价买的呀，下午送了过来，就让你家猫叼到炉灰里了，还咬的乱七八糟的，这让人还怎么吃？我们这是造了什么孽了呀？说着又激动起来，呼的起身，说今儿谁也别想拦着，我必须把这只猫打死，不打死它我今儿就不姓谢了！

事儿闹到这份上，再瞧我家虎咪，正在我们东屋窗台上没皮没脸没羞没臊的洗脸啃爪子呢，像是还没忘了那点儿牛肉味。

我妈把那块沾了炉灰的牛肉冲了又冲，洗了又洗，还把表面猫咬过的地方全用菜刀片掉了，还给了志强，告诉他还能吃，这才算完事儿！

最后让我下决心把虎咪扔了的，是它惹下了大祸。我不扔了它，也会被西屋谢志强活剥了皮，他说了，我还不一棍子打死它了，我要叫它慢慢死。

那天西屋俩孩子在屋门口一人拿着一个酱兔头啃，吃的正津津有味，虎咪闻见了，楞从房上跳下来，窜到谢家大闺女跟前儿，一伸爪子就把她手里的酱兔头扒拉到地上了，人家孩子哪干呀，上去抢，猫也急了，把人家孩子的小手连抓带咬，立刻血流了一地。

不用说，这下子真是惹了大祸！酱兔头没吃着，立刻被我爸把它扣在了大盆底下，上边还压了一块死沉的案板。我们带着西屋孩子去了医院，打狂犬疫苗，打破伤风针，上药包扎，回来都晚上九点多了。

一进家门儿，我爸就找了一条旧毛巾，把虎咪的脑袋包了个严实，拿了一个买菜的兜子，说你扔还是我去扔，反正得远远的扔，不然它还会跑回来！可不能再让它惹事了，上个月它把谢家刚炸好的一碗肉沫酱油汁儿打翻，正好扣在了人家盛米面的柜子里，米面全弄成黑的了，还结了块儿，扔了不少，咱们赔了人家三斤面票加一块钱，就那样谢家还不依不饶的非要把猫打死，说我就不信治不了它！开水浇，汽油烧，活剥皮，惹急了我都干的出来！

我接过盛猫的兜子，什么也没说，默默朝大街走去，那眼泪跟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流了满脸，半道哭的呜呜的⋯⋯

我终于把虎咪扔到了离家很远的护城河边，也没把包头的毛巾解开，怕它跟我跑回来。

这是我这辈子亲手扔掉的一只猫，也是唯一的一只，但负罪感却足足伴随了我一生，我知道虎咪一定是恨我的，它可能到死也弄不清，为什么检回家的是我，而把它重新扔在街头的仍然是我。

虎咪在我家前后享受了半年有吃有喝有人宠的好日子，却不得不在严寒到来之际又扔回了街头，重新过起了无依无靠的流浪生活，这其中也只有我知道，就是流浪也比让人活活打死强啊！但从此不会再有人喊它虎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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